【青劫】节气二十四题之霜降
“母亲，为何……”冬月笙闻声转身，不期正是幼子，小心敛去面上愁绪，换上一副温柔面孔，静静将食指贴于唇边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。
冬月宵沿着母亲的视线望去，漫山红叶，枫叶流丹，晚霞似火，铺天盖地的红色闯入眼中。
“宵儿，喜欢吗？”
“喜欢！”小孩子难掩心情，欢喜便是眼睛中都满是星光，冬月笙看在眼中，心中却是有些复杂。
“答应母亲不要告诉你的兄长，可以吗？”冬月笙俯下身，对上幼子不染愁绪的澄澈眼神，带着温柔的笑意询问。
“可以！”终究是孩童，一个共同的秘密便喜上眉梢，笑逐颜开地离开了。冬月笙望着幼子的背影，思及长子的情况，沉默转身注视远处一片或深或浅的红色。
石阶映红叶，幽廊响木屐，一声虫鸣。
时过境迁，往事大多模糊不清，但收万劫仍清晰记得——那日之后，不过十日，他的长兄便亡故了，永久地化为一处沉默的坟茔。
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，便不会停止。
又三年之后，二哥染病，冬月宵已有些明白当年母亲的表情了，更是乖巧不少，时常会提点小妹。
再两年之后，终于轮到自己，冬月宵其实并不意外。也许两位兄长旁边的空地会成为他的归所，望着神道两旁层层叠叠的血色，冬月宵如是想。
再离开神社时，已是暮色深沉。秋风，心上一掠，余生尽是萧瑟月。
已至深秋，收万劫时常终日不见踪影，裹挟一身寒意归家，终是引起了龙脑的注意。
对面人有意隐瞒，便是青阳子，也只能从细枝末节中抽丝剥茧。
这几日，收万劫虽尽力掩饰，但多有沉默，更是被他屡屡被他发现晃神。归家时，一身衣衫上除却霜寒之意，还多了微末熟悉的香气。
青阳子一番计较，心下有了答案，只待验证。
冬月泉地，秋水潺潺，枫叶满地。不远处，便是昔时阿修罗王复建之故居——冬月寮。
在冬月寮的竹廊外，青阳子发现了已是半空的红色酒瓶，瓶身饰竹，颈上红绳，与往日别无二致。青阳子倚靠在竹廊上，放眼望去——秋江暮景，胭脂林障，翡翠山屏，天地间一片斑驳艳色。
红叶飘落竹廊外，沾衣欲湿五六枚。
青阳子捞起一旁的酒瓶，瓶身仍有余温，浅酌一口，竟颇有秋日余晖之感。终究是记在心上了，龙脑饮着瓶中清酒，不无感叹。
犹在廊下一刻，青阳子收起玲珑小巧的酒具，起身去寻星宿一奇回家。
不止冬月泉地，冬月寮后更有一条溪流，水温凛冽，收万劫曾在此捉刀洗刃。初霜时节，此地更见彻寒，青阳子逆流而上，终于在几至尽头之处见到了欲见之人。
“滋味如何？”感觉有人靠近，收万劫轻声发问，眼睛却仍注视着下钩之处，舍不得放过一丝动静。
青阳子缓步走近，在收万劫身旁坐下，物归原主。
尚且空着的手中被人放了东西，收万劫终于分神转身，从身边人的手中接过酒瓶，感到温度较之先前已是高出不少。
“哈，师弟费心了！”收万劫浅尝一口，看了看手中的鱼竿，还是将瓶身塞回青阳子手中。青阳子接回，望着远处流枫暮色，又瞥见身侧人，很是悠闲地自酌自饮。
“直钩。”月色铺水，秋风渐起，许久不见收万劫功成，龙脑扫了一眼水面。
“愿者上钩。”似是有些困倦，收万劫将头偏向青阳子一侧，靠到龙脑肩上。已将半身重量转移至青阳子身上，收万劫却是还不满足，眼神示意青阳子，终于两人共持一根钓竿。
风初定，丝纶慢整，牵动一潭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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